每个校园代理都有自己的扫楼技巧,无非是夸大这些平台的便利和优惠,弱化逾期和欠款的后果。“刚开始做的时候不太熟练,我就带点儿小礼物去,给男生带包烟什么的。学生嘛,都喜欢不要钱的礼物。”X说,“熟练了以后就什么都不带了,全凭一张嘴。都是靠刷脸,能帮着注册一个就帮,不行就拉倒。一个宿舍6个人,情况好的能注册两三个。”
不同平台上线和下线的分成规则也有细微差异。PingWest品玩在某高校兼职微信群里认识了一位分期乐的校园经理Y。Y解释,分期乐的兼职代理有三种收入方式:第一、帮别人开户注册提成;第二、系统接到的单子代理上门面签提成10元;第三、客户购买商品提成2%利润。而Y给他的下线代理的开户注册提成是15元。趣分期的代理只有拉来新注册用户的提成费,而分期乐代理拉来的客户如果下单时填写这个代理的推荐码,代理就会得到商品价格2%的返点。
Y现在读大三,是校园经理之一。他所在的学校有他和另外一名校园经历带的两支团队,共10人左右,全部都是学生兼职。最近是开学季,两支队伍的工作重点是大一新生楼,在趣分期退出后,他们的话术也变成了“分期乐是最大的学生信用卡平台”。
趣分期线下地推团队的另一个部门——催收岗,其员工的利润更为惊人。一位曾担任过趣分期催收人员的Z告诉PingWest品玩记者,趣分期的催收分为三部分,第一次是在分临期当天,系统会提醒用户还款;当用户出现逾期但未满30天,公司的呼叫中心会按顺序打电话给本人、家长和学校辅导员催款。
最后一部分,当电催无效时,就会转为线下催收。2016年6月,趣分期将滞纳金比例调整为万分之五。而此前,公司的规定是“按当月未偿还价款总额的1%为日息进行征收违约金”。Z说,只要能把钱要回来,公司就能把滞纳金的70%作为提成给催收人员。虽然公司往往会对乖乖缴滞纳金的学生给予减免,这仍然是一个不小的数字。催收人员中有来自校外的全职员工,也有一些在校的兼职学生(裁员的主要对象)——同样地,他们也是通过那张微商网络入伙的。
Z是在校生,也是兼职工作。他笑着对PingWest品玩说:“我们公司催收的同事要是月收入低于10000的话,基本也就被开除了。”
销售岗和催收岗是趣分期在放贷前后的主要风控部门。可谁能想到,一家互联网金融机构的两大风控部门大部分是由一大帮兼职的在校学生组成的?就在这张微商网络的末梢壮大的过程中,中枢神经慢慢失去了对他们的控制。
失控边缘
在加入趣分期之前,X也做过一些互联网公司的校园兼职。在为各个公司做了几年的一线推广之后,经验和直觉告诉他,校园网贷们的这种推广“应该做不久”,都是“一杆子买卖”。
趣分期和分期乐本身设置了一套看似严格的风控框架。比如对全职校园经历培训,要求他们对学生声明风险,并监督其填写正确信息等。而且,如果后期电话抽查时发现与真实信息不符,或者在学信网上找不到该学生的信息,注册就会被驳回。
“学生一旦出现逾期不还的情况,就再也不能借钱和分期买东西了。而且会影响支付宝的芝麻信用。”X告诉PingWest品玩记者。2015年8月,趣分期获得了蚂蚁金服领投的E轮2亿美元的融资。在逾期管理方面,优分期、分期乐和爱学贷等平台之间的信息互相打通,一个学生如果在其中一个平台上产生逾期未还的情况,他在其它平台上被打回的可能性就很大。趣分期起初也参与其中,但在获得了蚂蚁金服投资之后悄然退出了与其他平台的信贷打通系统。
但随着末梢神经的增加,中枢神经的风控信息已经无法传达到每一个兼职员工了。他们与平台方各怀心事,赚取提成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X说,为了赚更多的推广费,地推员工与学生之间联合造假或放松验证已经是“圈子里公开的秘密”,注册时可以填写假信息(有时哪怕不是为了恶意逾期),只要相关人员愿意配合,一切好说。所有平台都是如此。即使平台审核人员有时会伪装成学校或保险公司打电话核实身份,到了后期甚至改抽查为普查,但仍然挡不住信息作假和滥用的问题。
一些风险意识薄弱的学生甚至铤而走险,利用自己的人际关系和审核漏洞套现。
2016年3月9日,一位21岁的河南学生因欠下网贷平台本金加利息60万元无法偿还,在青岛跳楼自杀。每个平台都对每个学生限制了信用额度,但他却成功借用28名同学的身份信息向多个网贷平台借款,最终使欠款达到了一个他无法偿还的金额。
讽刺的是,就在同一天,有媒体刊发了一篇趣分期CEO罗敏的专访文章,罗敏在采访中称,趣分期的风格是“先执行,快速扩张,再快速纠错”。在采访中,他无不得意地感慨当初一个月内从10个城市迅速扩张到300个城市的惊险。
X告诉我,他也遇到过类似的恶劣情况。有人以自己的账户额度不够或审核不通过等理由说服同学或朋友在分期平台上购物,承诺每月将负担分期费用,当商品到手后再以各种理由推脱。
Y的推销话术中曾经提到,分期乐是“学生的信用卡”。2004年,各大银行的信用卡业务涌入大学校园。一位曾经参与过招商银行大学生信用卡发行和风控业务的员工S告诉PingWest品玩,虽然当时各大银行的校园信用卡业务打得热火朝天,但总体上讲风控仍是头等大事。比如,所有地推人员都来自信用卡中心,仅在“211”院校内推广,而且给予学生的额度较低。他们甚至会按照学生所在的大学、院系甚至籍贯的不同采取差别对待的风控策略。
即便如此,校园信用卡仍然出现了高注销率、高睡眠率和高坏账率的现象。在以学生家长为主的各方压力下,2009年,银监会出手,发文明令禁止银行向18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发放信用卡,如果给已满18岁的学生发卡则必须经过家长等第二方还款来源的书面同意。保守的银行逐渐退出了这部分业务,校园信用卡市场几乎在一瞬间崩塌。
十年之后,校园网贷平台披着互联网外衣做着相似的业务,却远远没有当年的银行那样审慎。兼职在校生的泛滥和提成制度让线下风控的第一环变成了一线地推人员追求个人收益最大化的游戏。
2015年到2016年上半年,校园网贷平台业务走上巅峰。也正是这段时间,滥用学生兼职和激进的奖金激励带来的副作用变得越来越明显。
PingWest品玩采访到了校园社交平台tataUFO的创始人郑玹宇。郑玹宇来自韩国,常住北京,tataUFO是他创办的大学生社交平台。2014年,郑玹宇在知乎上关于校园分期的问题下回答,认为趣分期们的模式本质上是用分期付款诱惑大学生消费,而这种小额贷款本质上是一种高利贷。他以韩国的经验为例解释,韩国在1994-1995年间曾大批量地向无收入的大学生发放信用卡,虽然在当时短暂地刺激了消费,但当1997年韩国经济衰退时,大家才发现这些都是垃圾证券出现的征兆。
他告诉PingWest品玩,tataUFO曾经收到过多家校园网贷平台的合作邀请,并许诺给郑玹宇一个相当高的销售提成比例。但他出于对风险的顾虑没有接受。
这个面相和善、中文说得极好的韩国人一心想给做社交,却不成想自己一时兴起回答的一个问题能带来持续的影响。今年3月,郑玹宇在朋友圈转发他的那篇回答说:“已经快1年前的文章,最近好多人联系我。我的观点还是没变。”
一位知乎用户在私信中向郑玹宇透露他遇到的校园网贷诈骗。一家培训机构在他的学校中宣传“免费培训”,只要学生注册某学生分期平台,用借款垫付学费后,培训机构承诺会每月返现给学生用于还款。然而,该培训机构在学费收到手之后不久即宣布倒闭,将一笔数额巨大的分期款留给了200位受骗学生。
比这些更糟糕的事件不可避免地爆发了。一些本就活跃在校园中的民间私人小额贷款公司也参与到了其中。
“当时我在校门口,就看见一个手臂上都是纹身的胖子把一个男生拎进车里,没多久就出来了。那个孩子出来之后脸色特别难看,估计后来就把钱给还了吧。”Z回忆起他在一所专科学校门口看到的催款场景。那是2015年的
本文来源:不详 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