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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戒中心实录:那些被杨永信改造的孩子们

2016-9-8不详佚名
治疗的《魔兽世界》的玩家“对上了暗号”。“我说:‘我们家旁边有个荆棘谷,非常好玩’,那谁就凑过来,‘啊,是么,我们家旁边有个地方叫加基森。’就这样的,就会对上。”

“07年的时候玩家群体素质还可以,有一种天然信任。”李林峰说,他说在网戒中心的那几个月是他人生中“最烧脑”的几个月。他每天都要想应该跟谁结盟,该去发展谁,该去联系谁,如何安全地表达态度。他时刻都在试探,同时保持警惕和怀疑。他们的组织掌握了班委大部分职位,4个大室长有3个是李林峰推举上去的,他自己则始终隐藏在幕后。

李林峰是我们遇到的唯一一个能在网戒中心中保全自己的人。但他也只能寄希望于“保全自己,老实在里头呆着,熬完三个月走人”。

李林峰毕业后在北京工作,做室内设计。他当年的朋友都留在老家,有超市保安,有货运市场送货的,也有放高利贷的、单位开车的。“我是所有我那帮朋友唯一一个上大学的。你要说我当时恨他吗?恨。但是我只是特例,我属于被锤子砸断了腿,拉回来把腿接上还能跑两步。但是说真的,也有很多人砸断了腿就完了。”

▲“网瘾危害”——另一张宣传板

离开网戒中心不意味着自由,“长效机制”保证孩子们出院后如果“复发”,就会再次被强迫治疗。这被称为“再偏”或者“跑电”,需要入院重新“充电”。他们必须在父母面前伪装乖巧。“我他妈当年睡觉的时候枕头下得放一把小刀……”李林峰对我回忆,“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意回去。”有段时间,他看到面包车就害怕,一整年不断做噩梦,梦见自己被抓回网戒中心。

王安选择隐藏自己,他和自己的女朋友躲避在郊外的一栋别墅中,他每天要把所有的门窗都锁上,别墅一共三层,上面有一个没有空调的小阁楼,他每天要到阁楼里睡,因为“觉得下面的话我能听到……受各种罪都觉得没问题,只要让我觉得安全一点。”

2016年8月,王安在知乎上刷出了“如何评价杨永信”的问题,他崩溃了。“看着看着就不行了。我当时饭都没吃完……一米九的高个,然后在那就哭得不行了。”王安当时在食堂,他开始哭泣,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他倒掉了饭菜,回到了办公室,一整个晚上恢复不过来。他主动联系触乐,希望接受采访,他想“让像我一样的给自己的过去一个道歉。”

“任何一个系统,其实都是需要有坏人的,坏人某种程度上会起到维持整个系统稳定的作用,网瘾就是这样一个坏人,但它其实帮助处理了家庭里面更多的矛盾。”李松蔚对我说,“杨永信消灭了这个坏人,这个家庭的矛盾焦点看上去被切除了,但这个家庭也就失去了生机。这些被部分洗脑的孩子,像浮萍一样飘荡在家庭之外。这些孩子对父母连恨也说不上,就是没有感觉了。回家?回去干什么呢?”

从网戒中心出来后,曾宇决定逃离家庭,他不敢和家人聊网戒中心的事情,因为“在里边的时候已经说过了,结果被他们报了,然后被电。我已经不相信他们了。”

他拿了2000块钱,带着自己的身份证离家出走。家人找到了他,但他拒绝回去。父母带了几个以前和他关系很亲密的亲戚来劝他,姥姥也给他打电话。“小时候我和我姥姥很亲,也不好拒绝,就回去了。以后就每年过年回去几天。”

2008年,曾宇19岁,已经成年。家里要他和父亲一起跑长途运输,他不喜欢,自己出去找了一份网游工作室的工作。他因为这件事情被送进网戒中心。进入中心后的第一天,曾宇试图趁着晚点评后的空隙逃跑,他认为“家长追不上我,盟友们不会追我,能够成功逃掉。”

但他还是被盟友抓住了。由于他逃跑,班委全体被送进13号室电击。他被“结了对子”,不允许独处,几乎每天都要被报复,隔三岔五就要被电。但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逃跑被抓住那次电击,“被电得生不如死。后来就感觉自己死过一次了,活一天就赚一天吧。”

从网戒中心出来没多久,央视的《网瘾之戒》在电视上播出了。柴静问那个女孩愿不愿意留在这里,女孩一边说愿意,一边止不住流泪。曾宇感觉自己心里也跟着哭了出来,但他不敢哭。他父母也在看电视,两人在旁边笑着说:“一看就是没有改变好的。”曾宇觉得“我的心啊,不知道有多凉啊。”

▲介绍精神疾病物理疗法的宣传板

在台湾从事非营利组织管理研究的徐博闻很难回答我“您所在的地区,会如何惩罚把孩子送到这种机构的父母”的问题,因为“在其他国家及地区很难找到这种集体虐待青少年的机构。”他告诉我,台湾的《儿童与青少年福利与权益保障法》规定任何人不得对儿童及青少年施加身心虐待,不得迫使或诱使儿童及青少年处于对其生命、身体易发生立即危险或伤害之环境。

“用电击的方式使对方产生厌恶和恐惧感,这种方式在宠物训练的领域都基本废弃了。”徐博闻说,“按台湾现行法律,虐待儿童、导致少年重伤,将被处以5年以上12年以下有期徒刑,如导致死亡,会被处以7年以上或无期徒刑。这还仅仅是儿少保护一条法律所带来的处理,其他非法行医、非法经营、限制公民人身自由等罪名还要另外计算。”

一位在澳大利亚研究青少年心理及教育的心理学学者对我说,“发达国家法律严谨,不可能长期大面积发生这种事情。”然后她补充,“这种机构不可能在发达国家合法开办,没有这种土壤。”

很多人以为临沂是个封闭落后的小县城,但并非如此。我们从北京飞抵临沂,从机场打车前往第四人民医院,沿途观看路边的风景,宽阔的马路,林立的高楼大厦,施工中的建筑,这让这座城市看起来充满生机且现代化。

网戒中心位于第四人民医院旁的心理咨询大楼,紧邻马路。网戒中心占据大楼二三层,它的每个房间都拥有巨大的窗户,看上去宽敞又明亮。

▲晚上十点,家长们陆续开始拉窗帘,有些孩子准备睡觉,有些孩子仍排成一排站着

9月6日,随着舆论争议不断变大,杨永信删除了自己几乎所有的博客文章。在那之前,他的博客有600多篇文章,从2008年至今,填满了来自盟友们的忏悔书和感谢信,世界在那里是另一种模样,盟友们在照片里展露幸福的微笑和悔过的泪水,不断有喜报从离院家长处传来。离院盟友返院分享,诉说改变之后的幸福,空气中大爱流淌。

而“网戒中心”的盟友群气氛截然相反。没人感恩,每当谈到过去,群里就充满着绝望和压抑。有人曾做过多次返院分享,但声称那都是表演,在自己完全安全之后,他毫不犹豫的站出来“反水”。还有人说自己曾逼迫父母签字证明自己放弃“长效机制”,否则就离家出走,后来才发现其实父母弄了个假的糊弄他。

王明阳如今留在北京工作生活,他和李林峰一起接受采访,那是他们离开网戒中心8年来第一次在线下见面。李林峰用奔向悬崖的马形容过去的自己。

“怎么讲呢,一个马在山上跑,你可以让它随便跑,但是如果它开始往悬崖跑。离500米的时候,你有这样的办法去阻止它,400米这样,300米这样的办法,200米这样的办法,100米这样的办法……最后剩10米的时候你怎么办?……你已经只有10米了,你怎么办?你现在要说要保证马的马权,不能限制他的自由,要用爱来感化,这是没有意义的。你在这种时候唯一的办法,你把它腿打断,非常直接。

“(斥责杨永信)就好像斥责一个锤子……所有的这类设施都是有强制(措施)的,老杨是电,陶宏开是拘禁,还有打,疯狂洗脑,远足。这些你也知道,你说打人的那些就真的就比老杨的好么?……我不是很同意他们的看法……所以我才来说这个……现在大家的关注点都太在意锤子本身了。

“真的,他不会弄死你。当然他不对,我们必须说他不对。但是我觉得这不是说他不对那他死了,世界就和平了,不是这个意思。当年如果我父母早就能知道怎么当父母……他们现在才开始学怎么当父母,现在我成年了,他们就开始逐渐明白当年有很多错误,现在开始跟我聊当年要怎么怎么就好了……如果他们能早就意识到,

本文来源:不详 作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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