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11点,床边的电话突然响起。
“你是沈记者吗?我有件事想了解一下。”电话是从武汉打来的,对方自称姓王。
他要打听一个人,姓蒙,1981年出生,宁波市镇海区一家大公司的出纳。
蒙是重点大学毕业的,曾假冒经理签名,一年内分12次从银行套现43万元,其中30万元花在网络游戏里,去年12月因涉嫌职务侵占罪被批捕。
王和蒙是在玩网络游戏《剑侠情缘2》时认识的,蒙是小王所在帮派的帮主。
“玩游戏的人都在说这事,我不大相信,就来问问这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是假的,也好还我们帮主一个清白……”小王在网上看到都市快报的报道,找到我的电话。
第二天,他把蒙的账号和网名报给我,一对,果然是他。
听到这个结果,小王沉默了好一会,在电话里说:“他怎么会拿公家的钱玩游戏,这太不值得了!”
在写这篇报道前,我还报道过宁波市江东区一个35岁的公务员,受贿38万元玩网游,他与蒙颇为相像:性格有些内向,都是游戏里的帮主,把钱大部分都花在了游戏装备和点卡上。
我和身边朋友都玩过网络游戏,大多数人玩着玩着没了兴趣,很少有人会花许多钱在这上面。我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深陷其中,甚至去犯罪呢?
3月4日上午,检察官到镇海看守所提审蒙,我跟着去了。
隔着铁窗,蒙端坐着,书生气十足,戴着眼镜,留着小胡子,身上透着一股玩游戏人常有的气质:全神贯注。
看到我,他的眼神游移不定,在我合上采访本后,他才慢慢放下防备,开口说话。
我一个月挣两千多元钱,在同学当中混得算一般吧。
2004年,我开始玩网络游戏,至少玩了5款以上,每一款都是玩到最高级别,这可能跟我的性格有关,做一件事,我总希望能把它做到最好。
我经常是好几款游戏同时玩,来不及就找网上的朋友帮忙。
通宵玩那是常事,后来奔30岁了,体力渐渐吃不消,一天也得玩上七八个小时。
平时,我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打打牌,搓麻将。
像蒙这样玩游戏的,上大学时,我也见过,有些人还专门在游戏里开辟业务,收钱帮人练级。
我问蒙,玩游戏怎么上的瘾?
他笑了,“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点网瘾,像我的网瘾比较重,玩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很享受游戏带给我的快乐和刺激,在里面自由自在,没人管我。
在游戏里,我是一个帮派的帮主,帮里有两三百号人,在全区排名前三,我的个人实力差不多在全区排前五名吧。
打得过别人不是最有意思的,打不过人家才好玩。在游戏里,你要想变得强大,就得花钱买装备,光靠自己打是打不出来的,只有向游戏开发商购买。我买过的装备,最贵的要两三万元一件,一年下来,我买装备差不多花了30万元。花这点钱玩的大有人在,听说慈溪有人玩网游花了600万元。
游戏开发商卖的装备,就像是一个诱饵,等着玩家上套,一旦你踩进去,就出不来了。
当你的装备升到顶级时,新的装备又出来了,这意味着你之前花大钱买来的装备又得全部淘汰,重新采购,这是个无底洞啊。
玩网游玩到一定级别,就会发现止步不前,除非花钱买好的装备。
“游戏玩到最后都是一场空。”我对蒙说。
“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蒙摇了摇头。
一开始,我只是拿保险柜里的钱,后来胆子越来越大。
我是做财务的,每天经手的钱差不多上百万元,钱对于我而言,只是一串数字,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要是把这些钱变成实物放在我面前,我是不敢去花的。
我知道拿钱去玩是犯法的,我也没有这个能力还上这笔钱,想过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收手。
可是这么多钱花进去了又该拿什么还呢?
有时,我会为此感到痛苦,后来便不敢再想了,沉迷游戏里,会让你根本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事。
现在想想,要是当初好友们能劝我,或许我不会走到这一步,可是,拿钱这种丑事,我又怎么好跟他们说呢。
蒙说,原本,他和女朋友都谈婚论嫁了,“出了这事,当然吹了。”
蒙的父母都在老家种地,没有能力还上公司的损失。
问他是否后悔。
他苦笑:“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呢,我接受这一切。”
他说,以后出来不会再玩游戏,但网还是要上的,“你写稿千万不要写我的真实名字,网络太厉害了,一搜就能搜到,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从看守所出来,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想起了王杰的那首歌:《一场游戏一场梦》。
游戏只是娱乐,无论我对蒙说多少道理,他每次都说知道的。我相信,有些道理他确实知道,但未必做得到。
有些事能后悔,有些则无法挽回,比如蒙的经历。
(感谢通讯员李志军、蔡松延提供帮助)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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