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意波亲眼看过,领到“烂桔子奖”的痛苦情形,巨大的压力会让一个人当场崩溃。产品上线后的一段时间里,订单数一直上不来,滴滴市场部门成为众矢之的,部门负责人是一位女士。遭遇熟识同事当面批评指责,这位女士捧着绿色的“烂桔子奖”在会上失声痛哭。很快,她就从滴滴离开了。
作为一个工作狂人,赵意波自然不愿陷入这样的尴尬。在北京稳住阵脚后,程维先后将赵意波、陈志峰等人派往华北东北、华东、华南、西北等地,负责各个大区,全面推广滴滴打车。几乎是复制北京的经验,他们每到一地,会先考察出租车司机集中聚集点,招募业务人员,搭台推广。差不多7天时间,又换到下一个城市重复动作。
程维坐镇北京,遥控四个大区的负责人,以A区的成绩去激发B区,营造一种“PK”的氛围。短时间内,滴滴覆盖了众多高价值的城市,仅在地推团队40天内就安装了10000个司机端。
这个过程中,滴滴遭遇了第一个强大的对手——快的。总部在杭州的快的,在华南和华东市场上占据优势,和南下的滴滴打车势均力敌。快的同样采用在出租车司机聚集点推广的方式,服务点常常设在滴滴的旁边。双方的地推人员之间摩擦不断。
赵意波负责北京市场时,滴滴快的地推的服务点比邻而设,双方多次互相上门“搞摩擦”。“我请两个身高185cm以上的壮汉,戴着墨镜,叉腰站在服务点门口,对方就不敢过来了。”赵意波说,市场的较量是在每个小点上争夺输赢。
在济南的一家家具店门口,滴滴设点后,快的地推人员过来闹场,非要搭便车设点。滴滴的业务员是济南当地人,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过来五六辆车,把快的的桌子围在中心。原本闹场的快的地推,一看二十几号人摩拳擦掌,赶紧撤走了。
“打起来是常有的,我们只有两条要求,不许先动手,动手了,不许打输。”负责深圳市场开拓的易银波回忆说,业务员们打得头破血流,两家公司的城市经理们私下却关系不错,偶尔还会约个饭局。
直到激烈程度空前的“补贴大战”开始,打车软件的市场才从线下扩展至线上,赵意波和同事们的“消磨”才宣告结束。他将自己两年的市场推广工作,培育出租车司机使用移动打车软件,定义为市场教育,是日拱一卒的进步,而“补贴大战”则是移动出行市场的一次爆发,重新改写了市场格局。
▲图片说明:张博| 32岁,滴滴CTO
26岁的罗文作为滴滴的产品总监,是这场大战滴滴方面的“参谋长”。经由CTO张博推荐,他从百度辞职来到了新创的滴滴,并主导了滴滴2.0版本的产品设计。
2014年新年前后,腾讯在B轮基础上再次投资了滴滴,两家公司的合作进入蜜月期。腾讯当时正在推广微信支付,以期完成商业化的关键步骤。程维对于微信支付接口的预期不高,只是打算卖卖“爽约险”。罗文分析这个方案后认为,要拿到微信的流量不解决收费的问题不可行,打通支付流程,服务才能立体起来。程维接受了他的意见。
挑灯夜战了一个月,罗文和技术团队打通了滴滴在微信钱包中的窗口,叫车、支付都可以在这个窗口中完成。2014年1月4日,滴滴正式告别了找零时代,当天有6000订单通过微信支付。仅仅6天后,微信支付和滴滴共同启动补贴活动,“打车大战”已迫在眉睫。
1月20日,快的联合支付宝正式跟进滴滴的补贴活动,乘客、司机端各补贴10元。之后,两家公司的补贴政策层层加价,攻防不定,快的更是喊出了“永远比同行多一块”的口号。针对竞争对手的策略,滴滴开启了动态补贴的战法,每个订单补贴12元到20元不等。
负责与腾讯方面进行商务合作的李海茹那段日子过得心惊肉跳。按照每天补贴5000单的估算,她向腾讯方面提出了446万元的月度预算,心里一直忐忑对方能否接受。这笔钱大约支撑了补贴开始的头一两天。到一个月结束时,李海茹看着账面数字心里咯噔了一下,花了1.08亿元。
简单粗暴的金钱游戏,将参与的各方陷入泥潭,疲于消耗。滴滴一度将补贴下调到5元,订单急剧跌降到40万,生死攸关,不得不拿出大部分的融资继续补贴。双方争夺的白热化阶段,马云也没法袖手旁观,发声说烧钱大战让打车更难了。到了5月16日,双方几乎在同一时间宣布停止补贴大战。
激烈空前的打车大战如同一场丛林大火,烧死的打车软件超过40家,最早开展打车业务的摇摇招车因资金不济,退出了竞争。燃烧的灰烬肥沃了土壤,打车市场焕然出旺盛的生机。滴滴的乘客用户就从2000万激增到1亿,滴滴快的在补贴峰值时,市场占有率相加达到98%,其中滴滴占到6成。
赵意波和同事们欣喜地发现,他们再也不用去机场车站赔笑拉司机,服务点每天早上8点打开门市,出租车司机们已在门口排起了长队。
2014年5月22日凌晨,滴滴的一位线下推广负责人在后台进行测试,失误操作,“滴滴红包”上线了。“5分钟就领了5000多个。”罗文说,火爆的状况打破了滴滴快的刚刚达成的默契。滴滴连夜召开了会议,讨论的结果是:干吧,也不管了。
突破之前点对点的补贴模式,“滴滴红包”经由社交网络病毒式扩散传播,卷入更多用户。措手不及的快的花了一个多月时间上线了红包产品,但很快被微信封杀。经过这次“不宣而战”,滴滴对快的的优势被扩大到了3︰1。
滴滴同快的进行厮杀的这一年,张艺梅一直被心律不齐、耳鸣、低烧等病症困扰。医生诊断后提醒,她的耳朵很可能再也听不见低音区的声音,原因是长时间的疲劳和压力。她一度很难入睡,耳际总像是有人在喊“艺梅、艺梅、艺梅”。病症留给她的馈赠,是一句口头禅“烦死了”。
2014年6月,滴滴从中关村e世界搬至上地的得实大厦。张艺梅作为搬家实施的负责人,进入了最繁忙的时候。家里打来电话说,爷爷出了车祸。想着交代完工作再回家,结果延误了行程。她没见到爷爷最后一面。“我这是干吗呀,有什么东西比亲人重要啊!”事后,张艺梅一直在心里自责。
可是,参加完葬礼还没来得及与亲人叙旧,她又返回了北京。
▲图片说明:罗文| 27岁,滴滴产品总监
罗文的大学时光多半被用在玩摄影上,他喜欢简单有美感的事物,沉迷于背着相机走街串巷,学业因此一塌糊涂,挂了15门课程。念书的大学学风严谨,他不得不疲于补考,才勉强毕业。找工作时,碰到一个同样热爱摄影的产品总监,把他招到了百度。
“滴滴是全线打仗,营销战一场接着一场。”罗文喜欢简洁美好的设计,加入滴滴后,思考最多的却是支付问题,以及让补贴更有效率。以生存为导向的产品,会更在乎产品的功能性。罗文自嘲说,像是一个艺术工作者在战争来临时被征召,只能拿起武器。
本文来源:不详 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