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Uber口号都是英文的,简单有力,很难找到中文对应。从招聘宣讲到工作日常,他们会使用这些词。创始人Travis Kalanick召唤出一个横冲直撞的商业独角兽,不止如此,Uberness为加入者加持,让他们获得某种内心的优越感。
很多员工是来自投行、咨询行业或者跨国企业的精英,降薪30%是普遍情况,还有人降薪50%。他们英语流利,普遍有海外留学背景。Uber招人有着极其严格的甄选流程,早期员工至少要经过包括笔试与面试在内的六轮考核才能入选。他们有股份,但重要的是,他们有理想。改变世界,那将是他们职场的信条,也是工作的意义。
对于那位好斗的、有着摇滚明星气质的创始人Kalanick,他们充满崇敬之情。Kalanick数次公开表示自己正认真考虑加入中国国籍,《人物》记者此前问过一名优步的经理,他微笑地说他愿意相信,「他永远是一个能做出让你完全意想不到事情的人,如果他真正搬到中国,我不会惊讶。」
这种在8月1日晚开始加剧渲染的骄傲,或许在外界看来有些傲慢、矫情。但这种骄傲的背后,是一种身份认同。滴滴从优步那里挖走了不少运营经理,但优步从不这么干。有员工告诉《人物》记者,原优步战略负责人柳甄曾说过,「我们不收滴滴的人。」
让城市出行变得更美好,优步与滴滴目标一致。但优步人不认为自己和滴滴员工属于同一群人。多位员工都提到这个企业行事正派的一面:不要求合作方签署排他协议,不会「购买」咨询公司对市场份额的排名,不请地方领导吃饭。
有优步员工向《人物》指出,滴滴用户如果打车较多,优惠券折扣会变小,因为系统默认该用户已养成消费习惯,如果用户打车少,系统则会发更大折扣的优惠券,以刺激消费。但优步视差异定价有违公平,对所有用户折扣统一。(对此,滴滴相关公关负责人给《人物》记者的回应为,「不能完全这样说,优惠券与整体市场环境和城市营运节奏相关。比如我,我是经常打车的用户,同样也能收到很多打车券呀。而且很多红包都可以抢。」)
在进入中国后的一年多里,优步从来不给媒体发车马费。一名员工称,直至某一任公关总监上任,优步才「入乡随俗」。但这也引发公关同事的疑虑:「我不知道他走的什么样的预算去报车马费,因为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去报这笔钱。」
情怀吸引他们,保护他们,情怀成为激发他们身体内最大潜能的自我暗示。每个人都可以给你讲一个如何完成不可能任务的故事。
长沙在今年2月做过一键呼叫直升飞机的营销活动,从提出创意到落地执行,不过一周时间。而刚开始的时候,负责此事的市场经理符迪萱一没有预算,二没有直升飞机,手上只有4个实习生。她带着他们去找合作方,跟机场沟通,赶制宣传物料。他们熬夜制作一个30秒视频,用手模和纸片介绍了这个活动。成本只有32元,用于纸张打印。活动完成的那天正是情人节,她精疲力竭,回家8点就睡了。
成都市场经理龚姿予讲述的故事是,在一次儿童座驾的推广活动上,合作伙伴发过来的彩色车贴不够完美,时间紧迫,她带着实习生去厂房陪着师傅重做车贴。中间厂房停电,实习生就用自己的车灯照明,直至凌晨4点。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受降大会」
第二天,他们发现彼此的眼睛经过整夜的泪水浸泡而变得肿胀。极度伤心的人也包括柳甄。据一个接近她的人描述,她的表情僵硬,嗓子喑哑,能看出,「哭了很多次」。
大部分人无事可做。系统仍在自动运转,外面仍有很多优步的车可以呼叫。但所有人工干预、数据分析工具的使用权限都被总部收回了。按照计划,哈尔滨、徐州、南昌等城市在9月开启,作为先遣部队的「拓展人」本应派出了,但此时已无必要。除了少数几个势在必行的大型活动——比如黄浦江上搭乘热气球——其他市场创意活动均被叫停。
有些员工根本没有来上班。在办公室的人,互相倾诉。难免,又有人哭了起来。
在优步成都,刘全有惊讶地注意到,一个昨天才新入职的经理竟然在和大家一起哭泣。他记得,一天之前,那个人的情绪里还只有愤怒:「你们就这样子被收购了?你们这是恶意隐瞒信息!你们这是恶意招人!」
「我觉得企业文化真的是跟传销效果差不多。他们可能就是在贩卖我们的情怀,很傻很天真。」那一刻,这个念头在刘全有脑中一闪而过,但他也认为,「从商业的角度来考虑的话,做得是很成功的。」
下午,滴滴总裁柳青带着4位滴滴高管来到优步北京总部。这是她首次踏入这个地方。她毫无傲慢之气,举止非常优雅,但是,「也察觉不到她有任何的同情」,一位在场的人说。
一场优步全国视频会议开始了。柳青演讲,她的脸出现在每个办公室的屏幕上。
出人意料地,她选择的语言是英语,而且讲得非常流畅。这是柳青过往极少展露的一面,考虑到优步的办公系统是全英文,员工们平时交流也是中英混杂,柳青可能只是在向原来的敌人释放友善。
滴滴总裁柳青第一次面对优步员工做演讲时,她使用了英语,而且讲得非常流畅
但在优步的人看来,整个过程就像「非常屈辱的受降大会」。他们心情沉重,在柳青的讲话过程里,没有任何掌声。柳青用「伟大的对手,史诗般的对决」来表达对优步的尊敬,重申滴滴的价值观,并强调「我们是同一类的人」。
「谁跟你是同一类人?」王淑芬脑中当即冒出的想法是,「我觉得你说的都是狗屎,我不相信。」
接下来,其他几位滴滴高管依次用英文讲话。快车事业部与人力资源的负责人抱歉地表示英语欠佳,才讲起中文。
到了提问环节,气氛变得尴尬起来。有人问以后租赁公司怎么管理,滴滴方只是含糊地说,该怎么合作还怎么合作;有人问市场活动还搞不搞,滴滴方面不置可否;还有人拿优步比照起快的的命运——快的最后一次更新是在2015年11月,几乎没有用户,在最近一轮融资后,企业的名字里也拿掉了快的,「滴滴快的」更名为「滴滴出行」。对此,滴滴方同样没有直接回应,只不过把收购声明里的话重读了一遍。
「很多问题没有回答,他们是非常忐忑的。」王淑芬说。
很难说是出于讽刺还是什么目的,有人问道:「我们以后还能不能穿人字拖?」另一人则问起能否携带狗进办公室。Uber有着宽松的办公室文化,制有专门的宠物政策,规定多大范围空间可安置一个宠物,员工提前预约。
在如此重大时刻,这当然不是一个成熟、严肃的问题。现场难得出现了笑声。「你不问些切身利益相关的,你问这些有的没的。」王淑芬想。
按王淑芬的理解,柳青完全未预料到这种问题出现,「感觉无所适从」。她绕过了这些问题。
敌对
在这场战争结束之前,滴滴与优步势如水火。
两家公司有很多相似之处,但在气质与外部观感上却有着微妙差别。优步是小团队作战,在编人数800人。滴滴体系庞大,拥有超过6000员工。优步视滴滴为粗鄙的「土狼」——那是创始人程维的外号,而滴滴视优步为来自长城之外的入侵者,因为Kalanick从一开始就提出入股滴滴40%的蛮横要求。
优步成都的微信公号推送「情怀九张图」后,后台有人留言说,「希望大家以后共同发展,做得更好——来自滴滴成都的同事」。
刺眼的两个字是「同事」。大家被激怒了,「谁要跟你做同事!我们要走的。」他们纷纷说。
「我们很大的工作量,都是因为滴滴在。竞争就是这样,对手出一张牌,你就要跟进。」王淑芬说,「几乎所有员工对于滴滴这个品牌都是非常痛恨的,因为你没有痛恨就没有战斗力。」
正如荣誉感可以传递,愤怒也可以。《人物》记者采访的4座城市的优步员工,都否认了平时会与滴滴员工见面、聚会。「就像仇人打架一样。」有人说。另一次谈到激动处,一位女性市场经理说:「就他妈想干死滴滴。」
在市场营销方面,优步做得有声有色,滴滴有时在创意与文案上出现雷同,优步人会非常怨恨,认为对方抄袭。在针
本文来源:不详 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