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酷6的坎坷道路
“一个来自于偏远的东北农村而幸福地生活在京城的人,一个学数学而先后从事人事工作和总编辑工作的人,一个就业于最现代的互联网行业却痴迷于国学和历史的人。”
在自我描述中,李善友自认为很幸运,但这何尝不是一种矛盾?
李善友的打工时代
李善友,吉林人,1969年出生。
据李善友自述,他成长于一个贫困的农村家庭,家里穷到吃不饱饭的地步。和很多农村走出的孩子一样,他的内心深处也有种自卑感。但正是这种自卑成了他奋斗的原始动力。他一步一步从村里到镇里,从镇里到县里,再从县里考上南开大学。毕业后来到北京的李善友一心要在这里实现自己的梦想,在这里证明自己的价值。
李善友在北京的第一份工作是在摩托罗拉中国公司当工会干事。此后,在经历了摩托罗拉、美国铝业集团、博士伦公司等外企的职业生涯后,他于2000年10月来到搜狐公司,担任人力资源部总监。李善友自认为在搜狐度过了职业生涯里最惊险、最艰难的一段。
2001年下半年,新浪在网络新闻领域的开拓气势如虹,搜狐新闻在市场上的份额仅为新浪的25%。整个搜狐士气低沉。这时,李善友很体谅地向张朝阳提出:我帮你管人事、求职类频道吧。张朝阳也未多加思考地说:“你干脆试着管新闻吧,死马当活马医。”结果,根本不懂新闻运作的他得到了张朝阳的信任,也很卖力地去工作。
李善友说当时自己就是个“业务白痴”,每天被搜狐市场总监曾怿带着四处拜访传统媒体,学习取经。但他每天工作16小时,“天天流鼻血,做梦都在工作”。幸运的是,45天后,搜狐顺利完成改版,这也成就了李善友。他在搜狐做了一年的人力资源、五年的新闻频道总编辑工作。在他请辞的时候,搜狐的广告份额已经达到新浪的93%。
对于在搜狐的详细经历,李善友很少对外人谈及,他一直坚称离开搜狐是“好聚好散”。但在去职后接受央视采访时,他特地强调的一句话还是让人嗅到了一些火药味儿,他说:“我没有突然给他(张朝阳)撂挑子,没有把人带走,我也从来没触犯搜狐的核心利益,我干干净净地走,有什么理由有冲突呢?”
“如果真没有冲突,李善友何必要提及‘冲突’一词呢?”有人感觉李善友这样的回答是在想回避什么,反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并且,也有人认为,如果没有喜欢出风头的张朝阳在当时的一些抢眼球行动,比如张在天安门广场上滑滑板等事件,李善友主导的搜狐新闻业务未必能迅速跟上新浪。
另外,李善友离开搜狐时也的确带走了两位得力干将,一位是搜狐某频道主编,他从实习生起就一直在搜狐锻炼成长,而另一个就是担任搜狐外联经理的曾兴晔。
另据媒体报道,在搜狐这几年,总有人写匿名信告发李善友。这一方面可能是他的确严厉,常在会上把手下员工骂得狗血淋头,他要逼着他们在灵魂深处闹革命,有人感激他,但是李的手段激烈,也难免有人怨怼。另一方面,正如一位曾与李善友在搜狐共事的人所说:“当一个团队将人情、兄弟义气和职场元素掺杂在一起的时候,人们会有很大期望,也容易有很大的失落。”
酷6艰难立足
2006年,李善友离开搜狐大厦,带着200万元,招来一帮人马,租下北京西四环外东冉村的小白楼,创建酷6网。
2006年被称为是中国视频元年,披着Web2.0外衣的视频行业风起云涌,美国YouTube和Hulu的成功商业模式撩拨得中国互联网人的心痒痒。短时间内,中国视频网站如雨后春笋般出现,200多家视频网站成为中国互联网的最大吸金池。当时,土豆资本有850万美元,优酷融了1200万美元。和它们相比,酷6算是勉强搭上了末班车,但也是资金实力较弱的一个。当时,酷6的全部资金只有李善友个人投资的200万元人民币。
所谓小白楼,就是东冉村村民的房子,共两层,一层的面积约160平方米。李善友将二楼用来办公,一楼就是厨房和员工宿舍,宿舍里的床是上下铺。每天中午,员工们就和当地村民一样,蹲在路边吃饭——因为凳子不够。
在酷6开业前,小白楼前经常停满了各种在村民看起来还不错的轿车,后来,房东据此认为这老板肯定很有钱,要求猛涨房租。李善友感到自己承担不起,只好将酷6搬到城里,即现在的长城电脑大厦。
钱每天都在烧,囊中苦涩的酷6需要对外融资。在这个过程中,李善友受了不少的气。
一次,在面对一个大牌投资人的时候,对方跟李善友说话时脚就搭在桌子上,自顾自倒了一杯水,最后还翻脸说不投。李善友说自己差点被气死了。
不过,那时候酷6的网站技术确实拿不出手,“原计划2006年9月10日上线,可到9月底的时候网站还瘫痪着,我去见客户的时候,绝对不敢当着客户的面打开网页;我去见投资人的时候,都把页面先存到电脑里,然后再打开,速度很快,永远不敢当场连接上去。”
几经奔波,2007年5月18日,李善友终于宣布,酷6网获得了来自德丰杰、德同和百度三家机构联手约1000万美元的投资。这是酷6获得的首轮风投。当时,这笔钱的到来让李善友踌躇满志。我们从第一次和VC见面,到签订投资协议,只用了13天,李善友说:“我相信,投资商一眼就在酷6身上看到了信心。”
不过,视频网站烧钱实在太厉害了。2008年,李善友又没钱了,酷6亟需第二轮融资,但这时候整个行业出现一个致命的形势:广电总局出文称,只有国营企业才能获得做视频网站的牌照。按李的说法,“这就是对民营视频网站的斩杀令,我拿不到牌照就拿不到钱。”
李善友又开始了琢磨。酷6公司员工才几十人,李却花大本钱在西安建了一支100人的监控团队,公司内部出了一部厚厚的管理手册,把每一个敏感词都细心挑出来,提前半年准备,把网站内几十万条视频一一过滤检查。等广电总局来做调研,发现酷6做得比他们想像的还好,满意之余说,能不能共同成立一个研究基地,来调研如何管理视频呢?李善友当即说好啊,我给你准备材料好了,麻烦事都由我来做。
结果,酷6成了广电总局里的先进典型,李善友为此还受邀去广电总局讲课。也因此,酷6成了第一家拿到广电牌照的民营视频网站,拿到广电牌照不久,第二轮融资的资金也就到位了。
与陈天桥“闪婚”
李善友擅长演讲,演讲极具感染力,被一些人称为“京城十大讲师”之一。在酷6真实运营情况被曝光之后,也有业内人士戏称李善友为“讲故事的大师”,并“相信陈天桥更能体会李善友讲故事的功力”。
2009年是陈天桥“织网”最重要的一年,他逐渐搭建出梦想中的盛大娱乐帝国的雏形,视频是这张网中的一个重要节点。而此时的酷6,正面临着生存的危机。
在不烧钱就会被淘汰的视频网站行业,起点本身就不高的酷6从创立之日起就被资金问题困扰,更要命的是,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2009年中国市场的融资环境很快变差,很多对冲基金把资金撤回美国本土,VC对中国互联网的投资一度下降到冰点。而就算酷6能在接受苛刻条件后实现第三轮融资,李善友的股权将更被摊薄,进而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权。
“不是兄弟我无能,是他们(指竞争对手)钱实在太多了!完全没办法去跟他们拼,绝望了,完全没得活了。”李善友曾这样感叹当时的情形。无路可走的他不得不将目光瞄向了被收购。“如果年景好,我当然去独立IPO了。如果不能独立IPO怎么样那就寻求被收购呗!你得愿赌服输啊。”
由朋友牵线,陈天桥在2009年2月与李善友取得了联系。“善友,找个时间我们来讨论下互联网行业的事情。”这是陈天桥发给李善友的第一条短信。为了不伤及李善友的自尊心,陈天桥小心地回避了“收购”一词。
两人的第一次密会发生在上海,双方没有做正式谈判,也没有生成任何商业性的条款。李善友称这次见面可算“一见钟情”,“我跟陈天桥很奇怪,我们对未来有共同的梦想,我们的价值观、我们的理念、我们的信仰甚至都是一样的。”
但不务虚的陈天桥也把话说得很透明:“善友,如果投资,是不符合盛大投资逻辑的,因为我们只投第一名,最差的投第二名吧。你可能第三,或者第四,凭什么投你啊?”
陈天桥的话不无道理。当时的酷6网,用李善友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的跟它们(优酷、土豆)比,流量不如它们,品牌不如它们,内容不如它们,技术不如它们,销售不如它们……”
也许是李善友的绝佳口才感染了陈天桥。最终,纠结的陈天桥退而求其次,决心在酷6身上赌一把。从2009年2月开始,围绕着收购酷6的谈判及相关的一系列资本运作随之展开。
2009年6月8日,盛大首先是以每股存托凭证4美元的价格,并购了纳斯达克上市公司华友世纪51%的已发行普通股(按摊薄计算),交易总价为4620万美元;11月27日,华友世纪宣布与酷6股权进行合并,盛大旗下华友世纪向酷6网股东和期权持有人股东发行7.23亿普通股(折合723万ADS)。合并后,酷6网将成为华友控股的全资子公司并继续保留其品牌,李善友任华友世纪的新总裁。
对于酷6被华友世纪合并,李善友认为是“最满意的方式”。据李善友回忆,当初双方其实也曾有过其他的合作方案,比如盛大直接投资酷6等。不过,在盛大后来成功收购华友世纪之后,双方才酝酿了酷6与华友合并的想法。他说,“在最糟糕的年景,酷6找到了适合那个最糟糕年景的出路。”酷6和华友世纪仅11天就完成了谈判,业界称之为陈天桥和李善友“闪婚”。
然而,李善友成功地把烫手山芋丢给了陈天桥,酷6的投资人却因此遭受了很大损失。酷6曾经经过两轮融资,总融资额约为4500万美元,约占酷6总股本的40%到50%。投资方包括德同、UMC资本、SBI以及伊藤忠商事等8家投资机构。一位投行人士透露,“即使酷6处于严重亏损的状态,从投资者的角度看,它的总估值也至少还超过6000万美元的。但根据华友世纪披露的对价方案计算,酷6是以约3968万元卖出,那投资者就一定亏损了。这种卖法在投资界已经算是不良资产的贬值出售。”在金融领域的专业人士看来,酷6即便是同比例折价,投资人也很“吃亏”。
闪离
出路是有了,但酷6如何填平亏的损窟窿,是陈天桥交给李善友的考卷。与此同时,做好业绩、提升股价最起码到5美元,使原酷6投资者保本退出,也是李善友及其团队当时最现实、最严峻的考验。但“陈老板”对李善友的表现显然并不满意。收购后,陈天桥数次评价酷6“网站做得太烂了”。
盛大收购酷6不久后,陈天桥就打电话给李善友:“我负责任地讲,你们网站的内容比优酷差得远了,你以前不是搜狐新闻频道总编辑吗?为什么现在内容做得这么烂?”2010年4月,陈天桥又指出李善友工作上的不足:“波兰总统坠机身亡事件,你们网站的报道、信息量和报道水平,跟新浪相比差远了。”世界杯期间,酷6网组织了“世界杯真人秀”活动:8男8女被关到一栋别墅里,被32个镜头盯着,除了上厕所以外,做什么都被直播。活动展开几天后,陈天桥再次在电话中向李善友表达自己的不满:“你看看江苏卫视的《非诚勿扰》,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做的事,谁都不知道!”
但李善友似乎对陈天桥的批评不以为然。“陈老板是什么人?那是开天眼的人!是多么苛刻的人,是极其严厉的!”同时,李善友更倾向于将此理解为陈天桥对酷6的关心:“什么是好老板呢?骂你,批评你,这是好老板。”
此话一出,业内有人指出李善友的口才远远大于他的能力,因为他说出来的话总让人听起来舒服,但办事的方式却难以服众。
李善友在一次宽频发展峰会上曾经放出豪言壮语:“不赚钱,毋宁死”!但自酷6诞生的那一天始,就从没有赚过钱。
李善友当时与盛大签订了对赌协议,内容是两年内实现盈利,否则将出局。结果还没来得及等到两年,李善友与陈天桥便匆匆分手。
而离开酷6之后,李善友对“陈老板”评价也大不如前。日前,他话里有话地在博客里表示——一个老是说手下有问题的老板,一定是他自己身上问题最多,所谓仁者见仁;一个老是说找不到好人才的老板,一定是他自己心不够平正,因为取人以身。
第三章 留给陈天桥的思考
裁员事件一出,人们还有一个疑问:陈天桥为什么要对赚钱的市场部下手,而不是驱赶烧钱部门的人?
“酷6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销售人员,”IT评论员洪波这样理解。他认为,酷6的150多名销售人员在数量上高过优酷,销售额反而相差一大截。2010年,酷6的广告收入为1440万美元,优酷则从市场上捞到5870万美元。
“酷6原来的人员构成是服务于李善友原来的战略的”,洪波认为,“不敢断定盛大一定能把酷6做起来,但如果不改变,酷6就注定会死。”
市场咨询产业研究部副总监王芳表示,监测数据显示酷6在季度浏览时间上排名第八,在阅读覆盖率上排名第八,市场份额进入行业排名前十。“尽管起步的时间早,但受到自身规划定位、内容选择、融资水平等因素影响,酷6和优酷、土豆等同期的视频网站已出现较大差距。”
过去,陈天桥突袭新浪让业界第一次领教了他的强势性格,而从他惯有的“落子无悔”风格来看,为磨合而展开的酷6大换血已是势在必行。
其实,并不仅仅是酷6,盛大与旗下控股公司盛世骄阳、华友世纪,还有其与湖南广电合资成立的华影盛视,仍都处于磨合之中。这些公司在与盛大合作后,都曾出现高层变动:今年4月,盛大发内部邮件任命盛大无线的助理总裁高峰担任盛世骄阳CEO,原CEO徐蕾蕾降职为副总裁;去年6月,华友世纪原有高管CTO梁建武、资深副总裁张燕梅、副总裁高波离职;而华影盛视总裁龙丹妮于今年1月离职,由盛大系高管赵雨润接任。甚至在酷6裁员风波一天之后,酷6原副总裁吴亚洲就宣布正式加盟竞争对手乐视网。
有业内人士表示,盛大在过去几年中扩张得太快,收购领域过于广泛,导致后期无法出现有效的整合,经营问题渐渐浮现。看来,陈天桥欲借助“联姻”之力成就网络娱乐迪士尼帝国仍需时间。
另有分析人士向《IT时代周刊》指出,在陈天桥的布局中,各个环节的公司都是要与盛大已有部署发挥协同效应,业绩不佳甚至理念不合都会成为他调整的理由。郝志中也曾表示,陈天桥这个人根本听不进意见,只要他认定的事,没人能改变得了。
多方观点认为,盛大对旗下不同领域公司的整合已不可避免。易凯资本CEO王冉认为,“盛大未来的主要任务就是整合资源和平台,使它们发挥更好的协同效应,让每步棋子都走得妙,把‘局’变成‘势’。”王冉曾参与盛大与湖南广电合资成立公司的资本运作,也见证了盛大并购酷6的全过程。
本文来源:不详 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