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的教官李桂芳“每天呲着大黄牙顶着一脸黄褐斑,在那里骂着学生,什么脏话都说”,“我被她打过好多次,最狠一次踹了我不知道多少脚,还有二三十个嘴巴子”,“冬天冻得要死开窗开风扇让我们做俯卧撑,一做就是半个点不让带手套,手被冻肿裂口子。发烧难受得迷糊了,不带着去打针,教官就让多喝水。”
学员如果不犯错误、表现良好,可以提拔为教官的勤务兵、班长、教官。教官上头则是队长和校领导。周成杰直截了当,要用零食和忠心收买老生和教官。
张爱觉得,这种晋升机制反而催生了更多嫌隙和出卖。
“学校里学生互相玩心眼儿,有的老生欺负新生,新生有什么好吃的不给她们,她们就开始装甩脸子,打过很多架教官都不知道。”张爱说。
逃跑和自杀是禁忌。“谁制定一个逃跑计划,有人一打小报告可能第二天就找你,先了解情况,得到确切的证据就收拾你,之后更多的就是做心理工作。”罗生描述道,所谓的心理辅导,一次花费几百元,感觉只是教师在一个小时内“刺探”学生的想法。
罗生说到的确切证据是指,“比如你拿个钉子,要扎自己动脉,你拿玻璃碴子割自己脉搏,找到玻璃和钉子(就算证据)。”
“当时和我一块一个很好的朋友,他刚来就写了遗书,从六楼跳楼梯,想着会撞在一层一层的棱角上摔死,顶楼是一个小平台,跳的时候被拦住了。”罗生说。
最后,他看着救下来的朋友被教官“把牙都打下去”,心里不是滋味。
周成杰知道有两个学生曾经试图从学校逃出来,“能逃出去的很少。”其中有一个男孩儿逃出去以后,父母再没找到过他。
逃跑的学生被抓回来以后,先被揍一顿,再被关起来,“让你吃饱喝饱,死不了就行了。”“在里面,如果你有零食,就能处好关系。里面零食就是天,零食就是钱,最大的钱。”
如果想逃走的想法被教官知道了,就会受到惩罚。大家都知道以后,这个学生通常也会成为学生们针对的对象。
周成杰谋划着在一个晚上逃跑,结果被同学告发,被抓回来后挨了一顿揍,拳头密集地落在他身上。
“那里就是青少年的牢房。”周成杰说着,愤愤然。
时间久了,周成杰从新生变成了老生。但他因为曾经动过逃走的念头,没法被选为班长。“只有没犯过错误的人才会有权利选择。”
9月21日,下午五点半左右,济南科技防卫专修学院的学生在公寓楼下站队打饭,四处都是铁栅栏和铁丝网
三个月内不准探视
一般新生入校三个月后,才能见一次家长。
9月20日是陈立把儿子送进这所学校的第二天,他被告知不能探视孩子了。他前一天从外地驱车来济南送孩子,本来计划当天来回,但心里说不出哪里不安,于是他又在济南多逗留了一晚。
得知陈欣然的事情之后,他心情更复杂了,一方面,他之前已经把儿子安排在德州的一所学校,但报名入学几天后,孩子就逃学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管教孩子;另一方面,他也担心孩子在学校里会被体罚。他已经付了一年三万六千多的学费,如果这时把孩子接回,学费也打了水漂。
陈立从网上打听到这所学校,六月份的一大早他就来到济南踩点,但是招生办主任告知他下午参观,他没耐心等,也不舍得把孩子独自送进满是铁栅栏的学校,只能驱车离开。
之后的两三个月,孩子叛逆、逃学,他一狠心又折了回来。把孩子送进学校的当天,妻子一直在身旁以泪洗面,陈立也不好受,虽然再三跟教官和教师确认过不会有体罚,他还是想知道学校用什么方式管住学生。
学校教官吕海龙曾在吉林服兵役,当记者以家长身份咨询他学校的管教方式时,他表示,学校的方式主要是不让孩子接触到手机、网络、现金,强制孩子对这些东西脱离依赖性。
在把母亲捆绑起来的半个月前,陈欣然在日志中详述了她被抓来这所学校的经历,其中提到一位抓他的教官“海龙”。吕海龙证实,“海龙”正是他。
9月21日,记者记者在吕海龙家所在的吕家村巷口再见到他时,他指着记者大声喊:“你到底是谁?今天我让你走不出吕家村!”同时,他身旁的一位该校女教官拽着拳头向记者冲过来。随后,记者表明身份并说明来意,他仍然情绪激动,瞪着记者喊,“我让你走不出吕家村!”警察赶到后,才将记者安全带离现场。
张爱描述她在学校里的作息:“早上五六点起床叠被子收拾卫生,七点多打饭,然后八点多集合,上午女生训练擒敌拳,男生学习文化课,十一点左右站队打饭,午休到两点,下午两点半集合换女生上课,男生训练。五点半吃晚饭,六七点去活动室看电影,男生二楼,女生一楼。九点左右开班务会和排务会,开完就寝。女生排住四楼,男生排住五六楼。一天伙食费24块9毛,新生前三个月没有午休和看电影。”
除了日常训练、学习,还要叠豆腐块(被子)、做俯卧撑,空闲的时间大都用重复劳动来充塞。女生排不规矩的学生还常常被安排在大便池旁边吃饭。一天结束后,学生们拖着疲惫的躯壳睡去。
“做过最好的梦是逃出去了,其他都是关于这个学校的噩梦。”罗生说。
周成杰不敢在探视中和父母讲述自己在里面的经历。即使说了,父母也不相信他。“他们觉得这个学校能把我改变好。”
进去这所学校三个月后,周成杰犯了病,他被送往医院住院,在医院住了八天,动了手术。第八天的时候,他母亲又把他送回了学校。一两个月过后,周成杰又犯了同样的病,这次出来以后,他没再被送回去。
他很担心,说不定哪天突然一个电话,那的人就把他抓回去了。恐惧一直伴随着他,“只能一步一步地忍。”
“只要家长愿意这样把你接出来就接,家长不愿意你就一辈子待那里都行。”
7月底8月初,在周成杰离开学校之前,他见到了一个刚被教官抓过来的学生,这名学生不服管,教官跟队长两人一起揍他,把他打出血了。最后那个孩子还是不服,不服教官又继续揍他,这个新生依旧不服,最后,教官和队长把他关到一个禁闭室里,让两个学生去里面盯着他。
然而挣扎并没有结束。刚来的学生直接用头撞到了墙上,流血不止。当天晚上就被送去了医院。从医院回来以后,这名学生甚至咬舌自尽,闹腾了三天三夜后,学校通知家长把他给接走了。
出来以后,周成杰心里暗暗埋怨父母,他害怕再被送回去那所学校。
在记者采访的这所学校的学生和家长中,学生大多与家长关系微妙,处于不信任和期待获救之间,还留下怨恨。罗生说他的一个朋友,因父母离异,谁都不愿照顾,把叛逆的他送进这所学校,自那以后,这个朋友收到父母寄来的东西,或送人,或扔掉,从未自己使用过。
位于济南市郭店镇虞山大道中段上的山东科技防卫学院
学校有好几个名字
这究竟是一所怎样的学校?
山东科技防卫专修学院的官网介绍称:“1996年诚信办学,科学施教,已成功帮助7000多名青少年走出成长困扰。济南市教育局唯一登记注册的一家专业戒网瘾学校,目前在校生580多人。”
记者从济南市教育局成教处了解到,“这个学校有好几个名字,有一个中专,还有一个非学历的民办高校、非学历的培训学校(治疗网瘾的),但无法确保能注册上学籍。”
该成教处相关人士对记者称,这个学校绝不是济南唯一一家教育局登记注册的网戒学校,“槐荫
本文来源:不详 作者: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