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能说“黑网吧林立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还在开着黑网吧,或者蠢蠢欲动的人们,请来听听这个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曾经就是一名无证网吧的吧主。他说“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广州开黑网吧”。
话说那时
长湴有很多黑网吧
如今,周光刚回湖南去了。带着一身的债务,和失去自由250多个日夜的记忆。
家乡的亲朋看着他,总有些不理解:怎么会开个无证小网吧,就进“局子”呢?别是干了什么其他坏事吧。
其实,直到现在,周光刚自己也不太理解。
一切的开始,只因为那时候,在 长湴一带有很多黑网吧。
2006年,周光刚46岁。
本是一个成熟的年纪,可当时的周光刚很落魄。他曾是农学院毕业的大学本科生,他曾经是一家国营蔬菜公司的副经理,可改革的浪潮让他和妻子都成了“下岗工人”。于是,他和妻子到广州闯荡,在长湴服装市场做过零售,在白马服装市场拼过批发。短短两年,不懂行的他亏了20多万元,服装档关门大吉,他把湖南老家的房子卖了,还不够抵债。
周光刚需要挣钱。他有一个残废的弟弟,一直靠他养活;儿子已上高二,成绩优异,大学的学费要靠他去积攒。
于是,周光刚的老岳母给他出了个主意:开网吧。
老岳母这话可不是随便说说,她已做过“实地调查”。这位湖南的退休老教师,发现长湴一带网吧兴旺,觉得这是条门路。恰好,就在长湴服装市场对面,有人贴出了一张网吧门面带机转让的小招贴。
刚开始,周光刚很犹豫:一没有经营许可证,二对电脑一窍不通,三是年纪大了怎么挨通宵。可老岳母的话也很在理:没活干,还欠了十多万的债务,哪容得挑三捡四?
后来出事后,伤心的老岳母陷入了无尽的自责:要不是我,女儿女婿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她扳着指头跟记者数,当时,围绕着长湴市场,不出一公里,就有9家网吧,9家都是“黑户”啊。
捧着挣点钱活下去的念头,2006年11月底,周光刚夫妇俩东挪西借,凑了4万元接下了那间出让的小网吧。
其实日子很苦很苦
接手的网吧,位于长湴市场47号2楼,约70平方米,连名字都没有。
据说,当时的出让人还夸下海口,可以帮忙办理《网络文化经营许可证》。可钱一付,出让人的电话很快就打不通了。没有证的日子总是忐忑的。周光刚和老岳母还跑了一趟天河区文化局,咨询“网吧牌照”怎么办理。
不过,他们很快就被高昂的费用吓退了。周光刚开始了黑网吧的经营生活。
他一个人看着网吧,几乎24小时都呆在那里,妻子回湖南照顾儿子,只能偶尔过来帮帮他。
24台电脑都是旧的,经常坏。周光刚自己不懂修,遇到了“机子罢工”,就只能请个卖电脑的人上来瞧瞧,经常任由机子坏在那里。
而就在一个月后,长湴一家有证的大型正规网吧开张了,周光刚的生意每况愈下。
周光刚夫妇说,其实黑网吧从来没有挣过钱。
他们的上网费每小时也就2元或者1.5元,通宵(零时-6时)才收8元,他们一个月的营业收入不高,而房屋租金要2000元,水电费要去掉3000元,而网络费要花400元,几乎是入不敷出。
周光刚的妻子很实在地说,光顾网吧的未成年人不少。“如果我说没有,那是骗你。”她透露,市场里做生意的朋友,甚至会把孩子托付给他们照看,“出去乱跑还不如放在这里看着”。
“他们大部分都在打游戏,我们也是有孩子的人,我们也会内疚,可是骑虎难下啊。”
这间网吧的房屋租约是到2007年6月,周光刚苦撑着,想着到期就不干了,“儿子马上要考大学了,回去陪陪他”。
可是,他没能撑到6月。
一关就是250多天
2007年5月23日下午4时许,周光刚的无名网吧来了两位不速之客。“不准乱说乱动,拿出证件”,两名便衣控制了周光刚夫妇。
所有的电脑被收走了,桌上所有单据也被收走了。
被带往长兴派出所的周光刚夫妇,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以为没收电脑已经是最严重的处罚。
夜里1时,两人因涉嫌非法经营罪被刑事拘留。
在派出所的询问笔录里,周光刚留下了这样的话:我从2006年11月经营该网吧至今,每天平均营业额200元,合计营业收入大概41000元。来上网的大部分是中小学生。后来周光刚出了看守所说,其实那些营业额是推算的,实际根本没这么多。广州市公安局天河分局的鉴定结论显示,在那网吧里搜出的4本账本共计已收网费为10551元。
2007年6月30日,广州市公安局天河分局向这对夫妇下达了逮捕通知书。此前,周光刚的妻子已取保候审,限定不能离开广州。
周光刚一直关在看守所。
自责的老岳母到处求助,甚至被人骗了不少“营救费”,可周光刚依然身陷囹圄。
直到2008年,临近除夕,周光刚已被羁押了250多天,瘦了21斤。周光刚说记得那是2月4日晚上8时许,天很冷还下着雨,他赤着脚跨出了看守所大门。第二天,天河区公安分局开给他的释放证明写着“证据不足”。
终于回复自由的两夫妇,认为自己的行为虽然有错,但没有达到犯罪,公安机关的超期羁押是不合适的,向天河区检察院提出国家赔偿。但检察机关表示,天河区公安分局没有撤销该案,不能立案赔偿。
又过了一年,2009年1月8日,天河区公安分局终于以“情节显著轻微、危害不大、不认为是犯罪”下了撤销案件决定书。
然而,周光刚没有想到,这场“黑网吧”引发的人生地震,远远没有结束。
无证经营
请再交5万元罚款
周光刚走了,回老家打工。老岳母拖着病体,继续在广州为国家赔偿而奔波。
早在周光刚失去自由的时候,长湴一带的黑网吧都被清扫干净,只留下了那一家有证网吧。
可让人意料不到的是,在他们收到天河公安分局刑事赔偿决定书的同时,另一份同样关于“黑网吧”的消息又让这一家子陷入了愁云惨雾。
2009年4月,天河区公安分局作出两份刑事赔偿决定,一份按2008年全国职工日平均工资标准,赔偿周光刚被羁押257天的人身自由赔偿金,另一份赔偿周光刚妻子刑事拘留30天赔偿金3359元。
同时,周光刚收到了一张来自广州市天河区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的《文化行政处罚事先告知书》,称他们拟对他经营黑网吧的事实作出处罚———没收电脑主机24台,罚款5万元。该告知书强调“如果不服,可提出听证申请”。
周光刚夫妇一计算,国家赔偿款还不够给行政处罚金。
原来,天河区公安分局在2009年1月16日,向天河区文化市场综合行政执法队出具了“移交周光刚非法经营案的函”,称因该案的非法经营数额未达到追诉标准,无法追究其刑事责任,但因其行为违反了《互联网上网服务营业场所管理条例》,故移送作进一步处理。
老岳母想不通。远在湖南的周光刚也想不通。
“开黑网吧我们已经知错了,电脑也没收了,250天的‘牢狱”也坐了,虽说有国家赔偿,但全世界都知道国家赔偿是远远无法抚慰失去自由的日子啊,怎么还会有5万元的罚款?“”不是已经说情节显著轻微吗?羁押那么久还惩罚得不够吗?“听证会上,代表周光刚发言的老人激动得不能自已。
至今,行政处罚还是一把高悬在周光刚头上的“利剑”,不知何时会砍下来。
数字资料
2009年6月,广东在全国开展的查处取缔黑网吧专项行动中,查处取缔黑网吧1636户。共没收违法所得15.435万元,罚款金额24.105万元。
2008年,广州市共取缔黑网吧798户,没收电脑主机、显示器共2959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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