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儒超

在一片“弹幕将成主流”的声音下，刚拿到合一集团（即优酷土豆）5000万美元融资的AcFun（即A站）总编辑刘炎焱却向网易科技表示，弹幕成为主流的日子不会到来。

这种声音与当前的行业现状似乎有些背离。

除了被合一重金入股的A站，另一大弹幕网站Bilibili（即B站）据称已拥有了5000万用户，并在IDG护航下或达到17亿元估值。再往前推一年，被AB两站带“火”的弹幕，几乎一夜之间占领了各大主流视频网站，包括优酷土豆、爱奇艺、搜狐等都不失时机的上线弹幕功能。

从二次元到三次元，弹幕不经意间成了打破“次元墙”的“罪魁祸首”，并将“泛二次元”这一新名词带入大众视野。然而，与主流文化不同，脱身于二次元的弹幕文化多少让“三次元人类”直呼看不大懂。

“2013年下半年，B站也就几百万用户，我们联运了一款游戏，仅安卓就导入了300万用户”，B站执行董事陈睿坦言，这个数据模型，几乎是一般互联网公司完全无法想象的东西。

不可回避的原罪：版权

事实上，近年来才活跃在公众视野的弹幕并不是一个新事物。

早在2006年12月12日，弹幕网站鼻祖“Niconico动画”正式上线。这家以盗链Youtube起家的日本视频网站，上线一月就获得了500万弹幕数，观看数破亿。

这一年，优酷在中国刚刚成立，土豆运营了一年多，爱奇艺还不存在。

到2008年和2009年，通过对Niconico的效仿，A站和B站先后成立。与Niconico类似，成立之初的AB站与“盗链”几乎一步之遥。直到2011年前后，已经拥有一定用户规模的B站仍没有拿到意味着可进行本地视频服务的“视听许可证”，提供视频资源的“UP主”必须将视频上传至其他视频网站，将链接放至投稿页面，之后通过B站自有的播放器转化为“B站上的视频”。

在这期间，最受欢迎的外链UGC网站并非优酷和土豆，而是被UP主们公认压缩率低、清晰度高的新浪视频，而新浪视频彼时相对宽松的审核机制，也为大量盗版视频提供了生存空间。

此后，国内视频版权政策日渐收紧，财力有限、证件不齐的AB站在这一轮版权大战中逐渐落于下风，尤其是部分动漫“新番”在以爱奇艺为代表的版权方要求下被强制撤下，直接导致受众部分转移至版权方网站观看。

另一方面，版权带来的一系列政策风险也在迫使弹幕网站做出一些努力。据了解，B站此前就将网站挂靠在SMG旗下，有资深用户告诉网易科技，B站甚至有一段时间直接就用着SMG旗下看看新闻网（kankanews.com）的视听许可证，不仅如此，B站那时还启用了一个含有kankanews的域名，以提供给非注册用户。

而A站至今仍在网站底部声明，“本站不提供任何视听上传服务，所有内容均来自视频分享站点所提供的公开引用资源”。

这种模式，一开始就使得AB站这类弹幕网站带有一些版权原罪，这也是近年来AB站屡遭优酷、爱奇艺等网站起诉的一大原因。在一些视频行业人士看来，对于仍未完全“洗白”的弹幕网站来说，版权似乎已经成为他们走向主流社会的最大阻碍。

功臣“小学生”

然而事实的发展却颇有讽刺意味。在各路主流网站的攻势下，版权上的劣势并未明显阻碍弹幕网站的发展。屡吃官司的这几年，正是弹幕网站从小众走向被主流社会关注的这几年。陈睿透露，从2011年到2014年，每年B站用户都是平稳的三倍增长。

在这过程中，被称为“小学生”的用户功不可没。

刘炎焱表示，弹幕网站上的“小学生”其实就是年轻人，同时也是弹幕网站最核心资产。具体来说，这部分用户一般集中在15-25岁，动漫爱好者占有很大比例，即便不看动漫，也会对游戏、恶搞等题材颇感兴趣，而这几类题材也正是AB站的主推。

由于AB两站在题材上与之高度重合，被吸引来的用户在兴趣、交流语言上也具有较高辨识度，通过网站上的弹幕、留言很容易建立起一种异乎寻常的强社交粘性。不少AB站用户常将这种粘性称之为“有爱”，哪怕是爱奇艺要求B站撤下侵权视频时，宣称“有爱”的用户都对爱奇艺持负面情绪。

一些用户甚至不愿意妥协，宁愿下载盗版也拒绝在爱奇艺看在线版。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当B站只撤下网页端侵权视频、仍保留移动端播放时，用户却几乎都为这种行为叫好。有用户曾留言称，在弹幕网站能看弹幕发弹幕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就算一个人在家里，也像是和很多志同道合的人一同看视频一样”，而网站方哪怕做的行为不合法，对这些用户来说，也是值得拥护的行为。

刘炎焱告诉网易科技，从结果上看，即便存在版权问题，仍有大量用户追随A站。他将原因归结于氛围，“他们可能在A站很愿意发弹幕，但换在某些网站，很可能就不太爱发了”。讨论的氛围很难形成，一旦形成就会相对固定。

在这种社群效应带动下，AB站逐渐聚集了越来越多对动漫、游戏、恶搞等题材感兴趣的用户。需要指出的是，在互联网公司试图通过各种渠道获取用户的大背景下，AB两站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采取“不定期开放注册制”，即平时不开放任何形式注册，在节假日或“站长心情好”时才会开放注册，其中A站还出现过长达一年禁止注册的情况。哪怕是如今“开放注册”，也需要回答一些泛二次元领域的“专业”问题，否则难以成为正式会员。

正是在这种高门槛、高粘性的环境下，为数不少的用户甚至将AB站称作“家”一般的存在， A站甚至将“天下漫友是一家”作为一直以来的宣传语，进一步营造出强粘性氛围。

这类现象类似于明星粉丝会，但不同的是，AB两站的受众似乎将网站当成了“粉”的明星，与此同时，拥有“被粉”待遇的主流视频网站到目前来说，依旧是零。

不过，正是这些具有辨识度的特色，使得岁数稍大的用户群进入AB站的可能性反而变得更小。刘炎焱直言，“我们不欢迎中老年用户，我们反对高龄用户”，相对的，A站更愿意服务高度垂直粘性用户，这也是他认为A站这样的弹幕网站不会成为主流的原因。即便对于更有意走向主流的B站，陈睿也只是说，B站是面向下一代互联网用户的东西。

注意，不是这一代。

产品层面：何罪之有？

虽然很多人认为，喜欢弹幕的这部分年轻人正随着年龄增长，逐渐成为社会主流人士，随之而来的，很可能就是弹幕成为主流。但弹幕网站此前显示出的一些问题，让人对弹幕这种产品是否经得住主流社会考验，心存疑虑。

最大的争议，可能还是来自于弹幕这种产品体验自身。

作为一种遮挡部分视频画面的文字，弹幕在进入主流人群视野后曾引起较大争论，尤其是弹幕版《小时代3》被搬上电影院时，“影响观看体验”等言论不绝于耳，公众对于弹幕背后亚文化的接受度，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高。

爱奇艺高级产品总监王学普告诉网易科技，短期内，弹幕在这个多元化社会的角色更像是满足长尾部分的需求，不可能让每个人都会接受，“从爱奇艺的角度上看，不接受这种形式的人年龄普遍偏大，所以爱奇艺在自家网站上默认关闭弹幕”。至于那些有安静观影习惯的用户，没有必要逼迫他们强行接受弹幕形式。

即便是针对能接受弹幕的年轻用户，弹幕占用的位置以及承载的文字信息量有时也会引起他们的不快。

具体而言，一般弹幕都会在视频中上部出现，但部分用户将弹幕发在底部字幕位置，在观看外文电影时会引发用户的严重反感；此外，在观看一些悬疑剧或凶杀剧时，部分用户会提前透露谜底或凶手，使得其他用户对影片顿时索然无味。这些行为都使得“弹幕”染上了一些负面评价。

刘炎焱表示，这些现象都真实存在，但弹幕本身其实没什么错，“弹幕只是一种工具，本质只是承载更多信息，用户需要良性的引导，网站如果没做到位，就会出现一些无序行为”。

在他看来，年轻人的文化，可以是多样的，怎么发弹幕都行，但必须得有个前提，就是不影响别人，一旦越过这个底线，就需要运营和管理，而运营管理可能是决定弹幕网站生死的重要因素。

事实上，近年来一直处于博弈状态的AB两站，此前都在运营管理上吃了亏。其中，作为国内第一家弹幕网站，A站在建立之初人气较高，但当时的站长不作为、导致管理混乱，视频中时有出现谩骂攻击的“喷子”，不少用户不得已流动到当时规模较小但形式接近的B站。

此后，A站几经易手，管理团队屡遭变更，虽然近一年来管理团队开始趋于相对稳定，但B站在用户数、PV UV等方面早已占据上风，在Alexa排名上，截至今日，B站全球排名284，A站排名864，B站日均访问IP已是A站的两倍多。

B站在运营管理问题上同样无法幸免。一些“二次元”用户看来，相比A站，当前素质较低的“小学生”很大程度上成了B站特色，即便站方屡次整顿，但在用户高速扩张的背景下，管理问题依旧是其发展路上的阴影。

主流视频网站：会让弹幕更主流？

在AB两站逐渐走进主流社会视野的同时，优酷土豆、爱奇艺、搜狐等主流视频网站也在积极挤进弹幕网站行列。爱奇艺方面甚至表示，仅仅从绝对数量上看，爱奇艺平台的弹幕用户已然超过AB两站。

王学普告诉网易科技，虽然爱奇艺也热衷弹幕，并将弹幕列入发展战略，但和AB站还是存在很大的不同，“爱奇艺的用户基数更大，用户构成更加多元化一些，弹幕会作为多元化用户需求的重要补充”。

作为AB站曾经版权上的“敌人”，上线了弹幕功能的爱奇艺在动漫上的投入不可谓之少，倚靠高额版权投入，爱奇艺目前已积累了一些常驻动漫爱好者，部分热门动漫剧集的弹幕数量也颇为可观。

王学普表示，其实在上线弹幕功能之初，爱奇艺对于这种新兴的“非主流”交互形式并不抱过多期望，“当时只进行了小流量测试，没想到打开弹幕的人数以及用户观看时长超出我们预期，并且用户对弹幕的关闭率也比预想中低一些”。最终基于这些数据，爱奇艺开始在全站推广弹幕，目前，除了部分严肃视频没有开放，几乎所有视频都开放了弹幕功能。

而这距离爱奇艺上线弹幕功能，也就只过去了一年。

“现在爱奇艺平台上，用户打开弹幕率约为12%左右”，王学普称，除了动漫，电视剧、电影、综艺在弹幕打开率上都比较高，这几种视频类型，其实已经在主流文化范畴中了。

值得一提的是，爱奇艺去年公司年会的大屏幕直接采用了弹幕形式，现场互动据称比较理想，这也让爱奇艺对于弹幕抱有了更大预期。

不过，爱奇艺方面也坦言，在用户粘性上，包括爱奇艺、优酷这类网站和AB站依旧存在距离，氛围上的弱势目前在试图通过言论引导补缺，但定位毕竟不一样，爱奇艺的特质决定其不会刻意从AB站手上抢用户。

王学普进一步表示，“我们相信，弹幕有可能会成为主流，包括电影、展会等等可能都会被互动性强的弹幕改变，只是，当前基于弹幕的产品体验和运营管理都不能满足需求，这需要时间”。

而对于依旧走在成长路上的AB站，需要探索的东西可能更多。无论能否成为“主流”，弹幕已经正在深刻一代年轻人，只是最终影响的“句号”划在何处，现在还很难预期。

本文来源：网易科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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