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时代最巨大的改变不是探测火星,也不是房价飞涨,而是人与物的关系的巨大变迁。从实体到虚拟界面,人类对于世界的理解与控制进入了全新的纪元——当我们还在怀念墙上的拉线开关,下一代却早已习惯指尖的轻滑,对于数字科技的熟稔程度决定了你与这个世界的亲密关系,而这种亲密关系正随着年龄的递增而在递减。
物:情感的褪化
印章是旧时人赋予物品意义的最常用工具
在手工作业的年代,一件物品的出现只是人与物之间持续互动的过程,因此一件物品会带上创造者和使用者的印记。创造者会借由一枚印章、符号、甚至是一个独特的花纹,这种个性的彰显使得每一件物品都会带上创造者的印记。
而物品的长年累月的使用也会让其布满使用者的气息,这些物品的价值远非其价格所能衡量,因为与着特定的人、地点、事件等记忆有着紧密的联系,使得物品具有了情感的属性,残旧的日记本可能记载着青葱的岁月,而磨损的戒指也可能是一段感情的遗迹,从这些物品里我们能触摸到往事,那些发黄的书页,水渍的笔迹,划损的斑纹都赋予物品和我们记忆的交织痕迹。
然而从手工制造到机械化大生产,在带来效率提升物质丰富的同时,物品也褪去了人的痕迹,缺乏创造者与造物的亲密联系的物品成为了冰冷的机械物,而对于物品的情感的需求驱使我们为物品被贴上廉价的手工伪装——想想酒店房间里挂着的印刷的世界名画,IKEA里贴着塑料木纹的颗粒板家具,又或者看看你的手机上廉价或不廉价的卡通贴纸……
人:第七感
一份纽约时报的信息量已经超过一位生活在18世纪的学者一生所能接触的资讯,大一所学到的技术理论到大三可能就会过时,这种指数级的信息爆炸将深刻影响我们这代人及未来。这是由一对矛盾的词所主宰的时代,他们是知识折旧与信息过载。
——这既是伟大的进步,也是可悲的退化。
我们无可避免的越来越依赖信息技术,越来越多的办公室职员发现自己已不会写字,而我们的记忆力也越来越依赖搜索,VR(Virtual Reality,虚拟现实)和AR(Augmented reality,增强现实)技术的不断结合将令我们无法分清虚拟与现实。互联网已经成为我们的外脑,借助于信息技术,人类史无前例的将自己与这个世界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你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和认识也将远远超越你的眼耳口鼻手。
设计:拟物是一种乡愁
从机械结构到液晶屏、电子元件,物品失去了鲜明的物理特征,使用者无法再通过可感知的材质、纹理、颜色、动力等特征来理解物品。液晶屏颠覆了小学对于钟表刻度的教学,计算机也替代了纸张、笔、公文包、邮箱、钱包、以至你本身。
数字时代的设计师不会拿美工刀、不会锯木、也不会调颜料,因为这都成为看不见的工序——但你不必觉得悲哀,因为世界灭亡后幸存的人类甚至造不出一支铅笔,想到这儿你也就坦然了——这只是社会化大生产的后遗症。你该庆幸我们不用再担心打翻颜料盒,也不用担心一个毫米的误差造成一个上午劳无功,在一个虚拟的环境里工作,同时也在创建虚拟世界,这本身就是超现实主义。
这个世界的变化如此之快,快到我们还在想象明天,后天却已到来。内心却无法追随物质世界的变化,人在本质上就是抗拒改变的,这种内心与世界的矛盾驱使人们试图在渐渐无法理解的物质世界里添加怀旧的气息,尽管不能拉住技术变迁的马车,却在这种前进的过程中给予内心尽可能的平静。
所以我们看到了长得像文件夹的文件夹,以及看起来真的很像纸的电纸书,虚拟的界面上背景、按钮、开关都在模拟现实世界的纹理、光影和质感。拟物的界面让人们更习惯——
“哦,这个解锁界面很像老式的门栓”
“这个滚动的橡皮筋效果真酷阿”
婴儿在学习使用iPad by Henriksent
每一代人都比上一代人更快接触新技术,也对新技术更习以为常
拟物的设计让陌生的数字时代变得更容易进入,至少我妈妈还是能理解QQ会话窗口上的摄像头图标的含义。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拟物性的设计更像是一种数字化移民与土著的过渡,隐喻在面向未来的设计中是一种必须,但或许将不再那么重要。
当我们初接触计算机,我们要学着将鼠标与屏幕界面进行对应,也要学着理解下拉菜单与真实世界折纸或抽屉的类比,但再过20年将很难找到需要理解下拉菜单的社会人,人们也许从出生开始将被接触我们需要学习才能理解的世界,对于他们而言这个世界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而对于我们却要像原始部落的居民一样去探索冒险者手中的打火机。
这是否也意味着在从现实到虚拟演进的社会里,“拟物”性的设计将步入黄昏?
基于信息的设计(而非基于互动的设计)将更赤裸裸的占据我们的显示屏、墙壁和眼镜?
这是否也意味着新时代的国际主义风格将占领世界?
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微软的Metro UI(现在该叫modern UI)更具未来性。
对于设计而言,拟物是一种乡愁,就像成长的过程,让人怀念却不得不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