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鸿祎(微博)

作者 陶然 雪球旗下i美股分析师

周一和@sylvieluk 拜访了周鸿祎，聊了360搜索的决策过程、技术手段、具体的优势以及未来的方向。可以借用老周的话来概括360搜索，“技术是不能感知的，不比别人差就可以了，流量是要有的，最后我们追求的是比别人更干净，更真实，不要过度商业化。我们这次做的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中规中矩的搜索，唯一可能颠覆的就是用户体验上，更加尊重用户利益。”

Q：为什么会做搜索？搜索在奇虎360的位置是什么？(做搜索前后的整个决策过程是怎样的？)

A： 我们做搜索，没有从布局、产业链的高度去想，光去想布局，用户未必会理会，还是要从用户的角度出发。我们最早搜索是和百度和google合作，给他们带去流量，但最近这两三年，特别google撤出中国之后，我们的默认搜索指向谷歌(微博)，用户使用起来不稳定，普通用户就会抱怨浏览器不好。Google撤出之后，中国的搜索市场其实是走向一支独大，用户没有选择，用户的抱怨也非常多，而我们掌握了这么大的流量，这是不是有机会，如果我们去做搜索，一些为人诟病的问题可能就会通过竞争的方式来解决。

这是我们做搜索的一个很重要的出发点，但是我们当时考虑能做搜索，还有三个原因：

一、技术门槛：做搜索需要一定的技术门槛，我们这个团队，从很早跟百度就是竞争对手，包括帮雅虎做过一搜，奇虎最早也是想做社区和搜索的结合。这么多年，这支团队在搜索技术的积累上没有丢。同时在市场、销售，渠道上，都是完整做过的，现在帮助百度，google做销售的这些渠道，很多也是我当年一手建立的。从搜索的理解上，我们是具备的。

你知道有很多Google出来的技术人才，我们也网罗了一些这样的团队，也有提到一些新的技术，包括利用机器学习的方法来算rank排序，而不是根据规则。但我认为这不是制胜，其实搜索的技术在过去十年里面没有本质性的变化，可能比过去好一点，但不是不可逾越的。

二、流量&渠道：有了技术，没有合理的流量，也做不起来。没有流量就无法改善，无法商业化。在过去几年，我们培养了用户在浏览器和网址站上使用搜索的习惯。我们手里的流量，这也是一个基础。

第三个，我做任何事，希望think different，就是产品的差异性，如果你做的和别人完全一样，肯定是没有机会的，就像当初做杀毒，本来是一个很低端的红海市场，其实我们是商业模式上做了一个颠覆。而现在的搜索行业，最大机会是搜索行业的领导者并不重视用户体验。一个新的搜索，如果搜索技术比领导者好，可能大家无法感知，品牌度也是有差距的。但是如果我不追求过度商业化，更重视用户体验，改进搜索行业的这些问题。譬如将来商业化，每页限制广告的条数，用不同的颜色区分广告，对欺诈挂马，钓鱼的链接在搜索结果滤掉。

Q：就像现在的你在360搜索上搜“耳鼻喉医院”，结果中出来的那些提示？

A： 我说的是不安全网址，你说的是灰色的。

不是说医疗广告都是不好的，但这个行业鱼龙混杂，那我们可以不接这个行业的生意。搜索如果做好，已经是一个有史以来被证明最挣钱的商业模式。如果不是太贪婪，即使不做这些，一样可以很挣钱，也可以把用户体验做好。所以我觉得用户体验，这是一个点。

我进入这个行业，一定要做的比这个行业体验更好，技术是不能感知的，不比别人差就可以了，流量是要有的，最后我们追求的是比别人更干净，更真实，不要过度商业化。我们这次做的还是一个比较传统的，中规中矩的搜索，唯一可能颠覆的就是用户体验上，更加尊重用户利益。

总体上希望达到的结果，PC市场上，希望根据我们的流量和浏览器的覆盖量，拿到一个合理的份额。

Q：“合理的份额”是多少？

A： 15-20%，达到这个份额，垄断就被打破了。垄断者可能也就面临改善。未来在无线上，在看搜索和无线的结合，可能siri是一个新的入口，或者地图跟location的结合，但这都是战术，还是要有一个强大的搜索引擎。

Q：长期来看，你打算用什么方式维持现在争取到的这个份额？

A： 第一个，是流量和渠道。即使Google这么强大的企业，也需要流量的引导(chrome)。默认的搜索流量还是相当可观的，所以我们一举拿到超过10%的份额。但光靠渠道也是不够的，要持续改善搜索体验。我解释过我们的域名，so.com，就是希望很安全很干净。

搜索引擎本身因为很多人在用，但它确实没有能力对很多网址进行甄别，它事实上(因为 SEO 或者竞价排名的原因)成了很多传播很多危险的网站和欺诈网站的途径。

我也在尝试在打造一个新的生态链。

以前的搜索引擎是让用户尽快离开它，它是一个流量分发器，用户尽快来、尽快走。现在这趋势发生了一些变化，有些搜索引擎也自己去投资、自己去做，甚至生产只针对自己独家的内容，通过搜索形成一个比较封闭的生态链。

我不去从道德上判断这种做法对不对，任何一个商人走到这一步应该都会这么想。但我想说的是从创新的角度来说，你还是需要颠覆、需要 think different ，反向操作的。别人如果要打“封闭牌”，你就应该打“开放牌”。别人希望自产自销，我们就要变成多家合作。我知道如果垂直搜索我自己一家一家做，肯定做不成，毕竟没有这个精力，毕竟别人有那么多钱放在那，而且至少比我多做了十年。

所以我只能和很多垂直搜索、提供垂直内容的网站合作。比如在医疗行业，我们不接医疗广告了，但是用户还要查医疗信息，我们就跟类似“好大夫”这样的网站合作，我们认为他有很多经过验证的医疗信息。所以在垂直内容方面，我们应该会找很多合作伙伴，他们负责把内容做好，我们把他们需要的流量倒给他们。

作为一个市场的后来者，我们需要做得比巨人好才有机会。

当初选视频作为切口是因为我们跟优酷、土豆关系都不错，然后正版的问题也都解决了，不像你做音乐会面临很多版权问题。现在我们选择了新闻和视频两个垂直领域，未来，应该是只要能找到合作伙伴的领域都回去做。

过去在中国，很多垂直网站做不好就是因为没有入口、没有流量，巨头渐渐地把东西都自己来做了，最典型的不就是“互动百科”嘛，基本上只要流量没了就没有了良性循环。

Q：你自己认为奇虎360做搜索有什么优势？

A：技术上说呢，我们也在做一些技术上的创新。国外有个公司叫做 StumbleUpon ，它是做一个 toolbar 的，通过用户来找出一些好的内容它来做推荐，我们也在浏览器上做了“拇指计划”，希望借鉴 Facebook 的“like”功能——因为我们有用户——我跟一家全新的、刚成立的搜索引擎最大的不同就是我毕竟有那么多的用户在用的我产品和服务，他们能够帮我把好的内容筛选出来，这样可以改变搜索的排序。

Google 有做“+1”，但是为什么没有成功呢？因为它是放在搜索结果后面的。问题是你在没有看见搜索结果页面之前，你哪能点“+1”呢？你得点击链接过去看才知道，当你发现是有用的时候，你也不会再返回来 Google 点这个“+1”。这就是局限性了。

我的做法呢，相当于就是把这个按钮放在了浏览器上了，你点这个链接觉得不错，就可以“赞”一下。所以我觉得现在所谓技术，不是说发明一个可口可乐的秘方才叫做创新，搜索就是一个需要大量用户去使用的东西，包括关键词运营也是需要不断去打磨的东西。

(补充说明一句)技术也不是用户无法感知的。我们的搜索技术跟任何竞争对手相比并不逊色，至少是在一个 level 的。

Q：你这结论(360搜索的技术跟竞争对手在一个水平)是基于什么判断得出的？

A： 我们对搜索结果也做过很多盲测、都比评测，包括我们的搜索团队干了这么多年也有很多积累，我们的团队里头有很多来自 Google 和百度的人，大家也都交流过这些技术。但是我真是认为技术只是必要条件，不是充分条件。

Q：能不能这么说，你上面说到的对用户资源的利用其实就是在 PageRank 里增加了一个权重？

A： 对。我举个例子，很多恶意的网站通过我们360的安全积累都是可以发现的。但是很多网站是属于灰色的，并且数目每天都在变，你全部靠系统自己去发现是做不到的。所以我们又出来一个“中指计划”，就是用户对于搜索结果里不好的、或者结果里包含的欺诈性的网站，可以进行举报。只要你用户足够多，就跟 Digg 和微博似的，你就跟投票似的，总能把一些不好的东西筛选出来。

通过这种用户参与，就是把(传统的)搜索引擎——过去就是一个通过 Page Rank 这么个黑盒子形成的系统——做一些改变。所以你说渠道也好，我做搜索最大的优势还是我的用户群。

还有一个(潜在的优势)就是我觉得我们能不能做到不太过分地被商业化所诱惑，放弃一部分商业利益。当年奇虎做安全的时候就放弃了很多收入，把用户体验放第一位。如果你能坚持把用户体验放在第一位，用久了用户还是能够发现你的搜索是更干净、结果更准确的。

当然，我不排除日后竞争对手也会跟进，人家也主动把结果做得干干净净，也主动放弃一部分收入。但据我判断不太可能，比如医疗广告收入就占了30-40%；那如果人家真的愿意放弃收入来跟我竞争，那我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

Q：你怎么看待渠道的作用？

A： 渠道是一个第一推动力，但最终还得靠用户体验。如果用着实在不行不就走掉了。体验还是很重要的。技术很好的公司，它在搜索结果第一屏全部放广告，或者放三条广告，体验还是不一样的。还有我这个搜索并不是一个“搜索之搜索”，不是对别人搜索结果的一个改造。360最开始做了网址站，我们本来就能够让用户用多个搜索，还有很多垂直搜索合作伙伴，我给别人流量别人给我钱。我们自己的搜索上线之后，我刚开始只推了网址搜索，把所有入口放在一起，就造成了别人的误解，实际上我们的搜索就是自己做的，并不是对别人的搜索结果的改造。

Q：现在的导航页搜索为什么不采用“360搜索”这个名称？

A： 搜索刚做，导航站做了很多年了，品牌建立起来了。在导航站还是保持“综合搜索”的概念，你愿意用哪个用哪个(现在有 Google ，Bing 和百度)，我这儿什么搜索都有。

Q：品牌对360搜索的作用有多大？

A： 品牌是需要建立的，不是说打广告打回来的。打广告只能建立认知度，品牌是要靠用户使用过了之后觉得认可你才建立起来的。

Q：移动搜索上有考虑吗？

A： 短期内不会发布移动搜索，但我觉得移动可能才是颠覆传统搜索的机会。无论是语音、还是地图，前提还是要有一个强大的搜索技术。

Q：搜索是360在移动端最想做的事吗？

A： 没有，现在除了微信在移动上获得了比较好的入局，其他家也都还在看。

Q：有预期发布的时间吗？

A： 还不知道。

Q：搜索上线到现在，有没有统计人均查询量的数据及其从上线至今变化趋势？

A： (还没有相关的可供分享数据)只能说我们最近表现得比较克制，没怎么往里面倒流量，因为我们也关心用户的留存。据我们内部的观察，份额还是比较稳定的(上文说到是10%)。说实话搜索也是挺难直接评测的，你用A数据去测和用B数据去测测出来可能完全是不同的结果。以前在雅虎的时候，我们的测试显示都达到 Google 的水平了，可是你换一组测试对象可能的出来又是完全不一样的评价，跟测试对象的主观性也关系很大。

所以我认为基于我们用户的点击数据，针对90%的搜索词(是能达到和主流搜索引擎一个水平的)，特别是因为我们是把谷歌换掉了，从用户行为来看满意度还是可以的。谷歌的问题主要是不稳定，用得很 frustrated 。

Q：查询的主要来源还是导航站等内部资源吗？

A： 对。但现在具体比例我们不想透露太多了，因为刚刚起步。

Q：搜索是不是已经开始在做广告的测试？

A： 我没看到。关于搜索商业化，合适的时间肯定要商业化，但是不能过度。我们现在没有精力区分的行业，譬如医疗，我们就不接。

Q：现在搜索团队大概有多少人？

A： 不断在招人，不好统计，只能说“几百人”。

Q：搜索团队过去几年都在做什么事？

A：团队里面最老的员工得从做3721算起，可以说奇虎的搜索团队历史上已经做过“5个搜索”，即3721、雅虎、一搜、奇虎问答和360搜索。

Q：一个季度做搜索花多少钱？

A：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另外作为上市公司，我也不能只对你们公布这样的数据。

Q：外人看起来360的业务很多，这些业务之间的逻辑关联是什么？

A：360通过免费安全颠覆了安全行业。安全这个事，我们说终生免费，也不能弹广告，所以只花钱不挣钱，在这个基础上，也是为了解决浏览器上的安全问题，就把浏览器引进来了，浏览器好一点，用户会主动使用，不是一个后台的软件，比较容易建立商业模式，浏览器本身不赚钱，但可以靠导航搜索还有游戏，这样就显得业务比较多。

其实我们导航做的不错，虽然有人质疑做空，国内的电商网站都知道，我们的导航流量肯定是国内最大的，ROI、转化率都是最好的，但是大家都质疑你位置有限，未来还是会有瓶颈。搜索最大的价值是根据用户关键词驱动，它是长尾的，可以接近几十万家几百万家广告客户。所以是这样一个业务逻辑。

Q：如果安全的需求逐渐下降，360会不会以后变成主做搜索的公司？

A：安全永远都有需求，只是没有商业化的可能，这是我们用户的基础。搜索我们刚进入，现在还谈不上成为一家搜索公司。现在在PC搜索，未来在无线，都有很多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