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是允许失败的。”一名21CMA的反对者意味深长地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
对于质疑,武向平表示,“第一缕曙光”是一个全新的领域,没有成熟的东西可以借鉴和使用。他告诉记者,申请项目之时,他就曾坦诚地表示:成功的概率是51%,失败的概率是49%。然而,评委们的眼光是前瞻性的,他们表示,要支持一些有风险的、可能取得突破的重大项目。
据了解,21CMA系统工作的波段包含了重要的调频广播波段。根据理论预计以及之前其他波段的观测,再电离发生红移落在这里的可能性很大。国外的很多探测项目建在腹地,不能在调频广播的波段工作,因此这一块有很大的空白区,而这正是21CMA的巨大优势。
有专家向《中国科学报》透露,这10年之中,21CMA从未进行过评估,现在很难下决心继续投入。“在看不到前景的情况下再投钱,也是不负责任的。”他认为。
“项目一直是在缺钱和缺人的状况下‘带病’运行。”国家天文台副台长赵刚接受《中国科学报》采访时对武向平表示理解,并指出观测研究周期相对较长,需要人员投入的时间也长。
作为武向平的合伙人,徐海光力挺战友。他告诉记者,“武向平的无奈,是从科研体制开始的。”
和武向平一样,徐海光也面临着科研考核的压力。他坦承,自己选择了两条腿走路,一方面进行21CMA的研究,一方面作一些容易出论文、出成果的研究。
徐海光的博士生顾俊骅目前是武向平的博士后,也是武向平课题组中最“忠实”的成员之一。2005年,他开始参与21CMA的研究。
顾俊骅告诉《中国科学报》记者:“武老师对于成果的发表有着更高的自我要求,不愿意为了考评而将成果拆成阶段性的论文发表。”
顾俊骅表示,他很尊重甚至是尊敬武向平的信念,“但这与当前的科研考评体制不完全一致”。
今年,顾俊骅也将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出国深造还是留在21CMA项目组?在所有人看来,出国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因为这是评“百人”或“千人”的必需条件。
徐海光告诉记者,顾俊骅的离开,可能会导致项目组无法正常运行,但出于对学生前途的考虑,他无法不支持顾俊骅出国。
不过,顾俊骅很认真地告诉记者,他已确定留在国家天文台。“你觉得我像雷锋吗?我觉得不像。”顾俊骅和记者开起了玩笑。
顾俊骅说,并非他的精神境界有多高尚,21CMA有它得天独厚的优势,他相信在这个平台上凭借自己的努力能够作出很好的科学成果。“而这些成果在其他地方可能无法产出。”
司空见惯的现实与无奈
在国内,面临21CMA同样遭遇的项目非常多,不少专家表示司空见惯。陈建生则指出,在我国目前的科研体制内,一些科学设备未经严格的同行专家论证,或者由项目提出人找同意的专家来论证,或者是领导的意愿,决定项目上马与否的现象相当普遍。项目上马后,只关心建造,建完之后运行情况却往往被忽视。
赵刚告诉记者,包括国家大科学装置也面临类似的问题。对于这些大科学装置来说,人员费用成为运行单位的重大负担已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没有相关经费的投入,前期建设的设备有可能无法正常运行,以取得预期的研究成果。
记者了解到,从“九五”开始,我国相继支持了一批天文学大科学装置,21CMA只能算一般规模的项目。但国家发改委、财政部对于大科学装置的运行,只有运行费,而人员费却需要项目组自筹。几乎所有的大科学装置都在赔钱运行。
陈建生表示,与国际先进国家相比,天文在中国的地位太低。
在美国,有专门的研究机构来运行大科学装置,每个装置都有专门的预算,包括运行、维护、升级,还有人员费用。而在中国,天文的经费体量还不到物理的10%。
其实,不只是人员费用普遍缺乏,缺人,尤其是能够胜任研究的人才,更是我国天文工程面临的困境。
据悉,我国目前只有5所高校设立天文系,且主要的观测资源基本上都集中在中科院,大学基本没有设备。可以说,后备力量严重不足。而美国所有知名大学都有天文专业。
“我的研究生只有三个,两个今年毕业。”徐海光无奈地告诉记者,过去的两年中,他放走了三个博士生。“功底不足,若要其担当实验和观测任务,太勉为其难了。”
陈建生也表示,受科研评估体系的导向,科研人员更倾向于用做好的设备去写论文。
“高校应该设置更多的天文系。”赵刚认为,现在国家的体制对天文学的发展还是很不利。
陈建生说,中国发展天文应走两条路,一是大科学工程要走国际化道路,联合国际最强的力量把大科学装置建设好、运行好;二是要大力发展大学天文教育,这是解决天文人才的根本办法。